傅真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她八歲去西北,由二哥二嫂負責照顧她,沒多久梁郅也纏著跟來了。
他們姑侄加上後來的程持禮,在西北軍營成為了有名的三霸。
十歲時相救徐胤時不慎毀了臉,擅製兵器的二嫂就親手給她打了副銀面具,營中人因此送她個外號銀面羅刹。
梁寧覺得這名號不錯,索性又封了梁郅是左護法,程持禮為右護法,後來人又稱他們為漠北三雄。
隻是程持禮隻在西北呆了一年就讓他爹送回京了,又過了兩年梁郅也先回去了,梁寧護送梁欽的遺體回京時,梁郅已經回京一年。
那年梁郴臨危受命掛帥西征,才十四歲的梁郅替他奔走籌餉,從小到大在大人們眼裡都是個不著調的小夥兒的他,臨走前來她房裡辭行:“梁家隻有我和大哥兩個男兒了,姑姑,我一定要活得像個爺們兒。
”
梁寧出事時,他離家不過三日。
那時的他身材瘦得像根竹竿,六年過去,已然強壯得跟他爹在世時不相上下了!
傅真永遠記得他來辭行時那雙堅定而清澈的眼睛,如今這雙眼睛依然清澈,甚至比以前更加堅定,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了,同樣也變成了梁家的驕傲!
但誰特麽能想到,除了身材,六年時間也讓這小子長出了一顆這麽大的膽,——她的親侄子,如今現在眼目下,竟然在撩她?
!
傅真笑眯眯地不動聲色:“梁小將軍果然如傳聞所說,孔武有力,一表人才。
”
“是麽?
”梁郅喜出望外,扭頭看了看左邊,又扭頭看右邊:“傅小姐當真聽說過我?
”
“那當然。
”傅真笑著掃視在座所有人的臉,“這裡頭的各位小將軍,小女子不但聽說過,且都還見過。
各位都是為大周真刀實槍的拚過的,滿城之中,誰不為你們的英姿而傾倒?
”
大家夥正為讓梁郅搶走了風頭而扼腕,一聽這話,頓時又如同喝飽了水的小樹苗一樣挺直了身闆!
接而他們都站了起來,好像生怕面前這位美如天仙又磊落大方的小姐看不到自己有多麽威武英挺,爭著搶著回話:“哪裡哪裡!
都是小姐過獎!
傅小姐是杜家的親戚麽?
那也可以算是自家人了!
快喊來人單來一桌!
請傅小姐入座……”
這裡頭沒成親的都是些大齡青年,西北打了那麽多年的仗,各武將子弟能上場的都上場了,因而許多人的婚事也耽擱了下來。
如今天下太平,這些早就盼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光棍兒,哪裡有不急著成親的?
可惜那些官戶家的千金都養在深閨而嬌滴滴的,就算是將門家的小姐,也因為開朝多年,沒有經歷過最初定國後朝中那股自由奔放的氛圍,而大多衿持含蓄,武將們跟她們相處起來,難免束手束腳放不開。
傅真骨子裡還是梁寧,舉手投足之間那股灑脫的勁兒自然是掩藏不住,看到她這股渾然天成的落落大方,怎麽會不生出親近之感?
屋裡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程持禮急得不得了,攔得住這個又攔不住那個,口裡也不閑著:“你們幹什麽呢?
幹什麽呢?
傅小姐是我的恩人,你們誰要是再上前一步唐突了她,那就是跟我過不去!
”
梁郴他們幾個已婚的坐在旁邊先是沒有出聲,後來看著不像話,出聲道:“都給我坐下!
還有長輩在這呢,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
專門鬧笑話!
”
大家這才想起了旁邊還有個杜三夫人,立刻收斂,齊刷刷衝著杜三夫人彎腰:“杜三伯母好!
侄兒們給您請安!
”
杜三夫人發誓認識他們這幫兔崽子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受過他們如此規矩的大禮!
今日為著個小姑娘,他們倒是舍得紓尊降貴了!
恨的牙都癢癢了,這要不拿捏他們一下,哪裡說得過去?
她伸出手來點著他們一個兩個:“這會兒知道叫伯母了,早幹什麽去了?
告訴你們,這是我侄女!
真兒啊,我們走,不摻和他們這些糙爺們兒的局!
”
這屋裡頭隨便拎一個出來都夠百十個人瞧的了,這她哪走得了啊?
她這才起了個頭,那邊廂早就已經自動分成了幾隊,一隊人堵住了門口,一隊人騰出了太師椅,再有一隊人倒來了茶,最後一隊人則左右摻著杜三夫人坐到了太師椅上!
大周武將們的為將之素養簡直體現得淋漓盡緻!
像這般十來個有著正經將銜的青年武將齊齊上陣,他奶奶的怕是皇上都沒有享受過!
杜三夫人越看他們越氣:“你們這是請我落座嗎?
還不如說是押著我坐下!
”
大夥才不管這些呢,先前那何家二郎說道:“三伯母,敢問傅小姐是否訂婚?
她尊上怎麽稱呼?
您就趕緊告訴我們吧!
回頭我們天天輪流請你出來吃席!
連吃一個月都不在話下!
”
人群裡的杜明誠忍不住走上來:“母親,我怎麽沒有見過這位小姐?
!
”
見到此狀,杜三夫人就更氣了!
天知道眼前這麽搶手的香餑餑,一刻鍾之前還是跟他們家杜明誠有婚約的杜家未來少奶奶呀!
就在自己幾番折騰之下,這麽搶手的兒媳婦就這麽沒了!
杜三夫人生氣之餘又悔的心窩子,一肚子窩囊氣沒地兒出,隻得朝著自己親兒子放去:“你天天隻知道埋頭讀書讀書,哪裡個個人都是你見過的?
!
——還不過來叫妹妹!
”
氣死她了!
她倒是一百個想要再爭取爭取,卻又一萬個明白傅真絕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惹惱了這位姑奶奶,搞不好自己還要吃不了兜著走!
——罷了!
侄女就侄女吧!
雖然這小棉襖是荊棘織的,也好過沒有吧!
就憑自己,還真能指望這位姑奶奶給自己暖心啊?
杜明誠望著眼前言笑自若的少女,再聯想到她的姓氏,恍惚間猜到了怎麽回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知道自己有婚約,也知道這位未婚妻是個病弱之軀,不是能與他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對象,因此從未曾插手過,由得父母做主。
此刻縱然是第一次看到傅真,他卻禁不住生出了幾分失落之感!
沒想到他第一次看到這位“未婚妻”,她就已經成了自己的妹妹!
而他認定了無法匹配自己的女方,竟然身在人群之中——不,是身在一群天之驕子之中,也是如此之奪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