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父女對談
花芷把身上僅剩的一張二百兩銀票給了陳山,叮囑他買上等的藥材。
芍葯想了想乾脆也跟著去了,她怕這邊的藥鋪拿次一等的藥材來誆陳山。
而且她也回過味來了,有她在這裡,根本不用按照一副副的藥來抓,直接買回來一堆藥材就行了嘛!
坐回火盆邊,花芷看父親的茶盞空了起身要去添,花平宇哪裡捨得折騰她,忙道:「不渴了,坐著吧。
」
花芷又坐了回去,聽話得一如之前許多年。
花平宇心下一軟,他雖不通庶務,人情世故上也不擅長,可心裡卻透亮,看得出來那些年芷兒不是有意要把自己藏起來,隻是她本來就這麼個不愛出頭的性子,花家安穩時她很樂意做個再安份不過的大家小姐,便是被人認做平庸也無妨。
說到底也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忽視她了,以前隻以為柏林願意親近長姐是因為她慣著他,卻沒想著如果不是她能讓柏林服氣,就柏林那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怎麼會被她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花芷開口就是最讓花平宇最關心的事,「娘很好,都沒以前愛哭了,說要留著眼淚等您回去了用眼淚淹了您。
」
花平宇苦笑,回去啊,何年何月,「她性子軟,你護著她些,秦氏和賀氏可還安份?
要是不安份打發了就是,花家現在敗了,她們也未必就還願意守著。
」
「如果沒有孩子羈絆她們可能會生出些其他心思來,可她們都有孩子,也都不是無情心狠的人,為了孩子她們守不守得住都會守著。
」
「爹知道你聰明,可有時候糊塗也未必不好,把什麼都看透了多累心。
」
「能怎麼辦呢?
我天生就懂這些。
」花芷垂下眉眼淺笑,說著怎麼辦,神情間卻不見半點苦惱,「除卻生死無大事,我就把生死之外的所有事情都當成小事好了。
」
「你啊。
」花平宇搖搖頭,拿火鉗子撥了撥碳,「柏林呢?
可有長進一些?
」
「我讓他拜了穆先生為師。
」
「穆青品性上佳,學識比那些徒有虛名的強,不過你要把握好度,人心易變。
」
誰說花平宇就是個不知變通的讀書人了?
花芷唇角微勾,他分明什麼都懂,隻是以前有花家這個姓氏撐著,他不需要勉強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罷了。
「女兒明白,現在花家對穆先生是有些過於倚重,不過等年後會好些,外祖父幫忙尋摸了一個先生,但他不在京城,要些日子才能將人請來。
」
花平宇側過頭來,「你外祖父……」
「外祖母來過一趟,尋摸先生的事就是外祖母告訴我的,還送了許多我們用得上的東西過來,爹,外祖一家並沒有和我們劃清界線。
」
花平宇喉嚨滾了滾,轉回頭去看著火盆,眼裡光芒閃爍,也不知是火光照的還是高興的。
「祖父的罪名是結黨營私涉黨派之爭,他需得避著些,免得朱家跟著吃掛落,還讓祖父坐實了這個罪名,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知道花家被流放陰山關,外祖父就開始打通這邊的關係,花家一大家子能順利在這裡安頓未必沒有外祖父的功勞。
」
「你祖父已經猜到了,虧我身為女婿卻還疑心他們會和別人一樣。
」花平宇自嘲,牆倒眾人推,他就怕花家連個幫扶的人都沒有,幸好還有個嶽家可以依靠。
花芷把話題扯回柏林身上,「我出來之後讓柏林替了我給小班授課。
」
「小班?
柏林授課?
」花平宇當場瞪了眼,「胡鬧,他才多大,自己都還沒學透哪能當先生,那不是誤人誤己嗎?
就是放慢一點都沒關係,等你回去也耽誤不了多久!
」
「我把家裡的孩子分成大小兩個班,大班由穆先生教,小班我帶著。
」花芷始終淡淡笑著,「您小看了柏林,他的基礎打得很好,之前雖然貪玩但該學的半點沒少學,後來家裡兵慌馬亂,經歷那些後他反倒沉下心來了,我聽過他講的課,完全沒有問題,知道自己承擔了怎樣的責任,他不敢不用心。
」
「就是這個理,心裡有了責任自然就上心了。
」花屹正帶著一身寒氣進來,臉上帶著笑,笑著虛點了點花芷,「你也別太膽。
」
花屹正心裡甚至是帶著期待的,他想看花家交到芷兒手裡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想看她一手教出來的柏林能走到哪一步,想看家裡那些孩子會成長為何種模樣。
他也相信有芷兒掌著舵,花家都翻不了船。
花芷忙起身上前扶著祖父坐到火邊,下人送了熱水進來,她乾脆把盆都放到祖父面前讓他泡泡手,熱乎乎的洗把臉。
端著茶盞,花屹正笑眼看著忙碌的孫女兒,「怎麼想到讓柏林去授課?
」
「他是家中最年長的男丁,為家裡解決問題本就是他的責任。
」花芷淨了手過來在下首坐下,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這真的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怎麼可能正常呢?
花屹正笑容變苦,他問的話就有問題,如果不是實在無法,誰又會讓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去當授課先生。
門簾一掀,花平陽大步走了進來,「我還想著去接您一起回,結果撲了個空。
」
花屹正皺眉看著他,「怎麼你也提前走了,就不怕落人口舌?
」
「爹您就放心吧,現在誰不知道花家大姑娘從京中來了,是上峰主動讓我早些回的。
」花平陽看著自家大侄女笑得一臉得瑟,「現在誰不說咱們花家教出來個好閨女。
」
花屹正心下瞭然,這陰山關是個發落罪臣的地方,在京中說起自是千不好萬不好,可真過來了就發現這裡的人其實挺有人情味兒。
大概是大多數人都被家族親人故舊拋棄,真有誰的家人來了他們不止是羨慕,還會盡可能的提供幾分方便,他們太清楚能來這裡就是情份,而一個姑娘家不遠千裡而來更是天大的情份,多少年來這還是頭一回。
雖然不喜自家的姑娘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可花屹正也知道這是必然,就是他,才看到芷兒的時候不也驚得說不出話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