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又一夜

　　 三天了，找嚮導的事依舊毫無進展。
菲莉絲付完了賠款，垂頭喪氣回到自己的煉金塔樓，人還沒進屋，上三層濃郁的烤肉味道，以及大嗓門的歡笑，已經傳到了她耳朵裡。

　　 辛迪加和迦瑪，甚至尤密特斯玩賭博殺得天昏地暗，誇張的大笑和骰子聲毫無掩飾，沒有一點緊張感。

　　 萬幸，這裡是禁忌與失落之地的邊緣，無人敢涉足的蠻荒之地，當地人深信這裡的夜晚充滿著危險，即便是獵戶也不敢靠近。

　　 實在不行，天亮後自己去那個方向找找吧，也許能有些線索。
想起那個商人「夜晚有去無回」的話，她總覺得那個死寂的地方和她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她為了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十來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魔法師的煉金塔樓對外是沒有門的，隻有頂部的高層有幾扇窗戶，顯然是為了安全。

　　 塔樓的底部，來自深淵的荊棘經過契約之後，菲莉絲已經知道如何控制它的生長速度。
因此，在沒有外敵入侵的時候，這些帶刺的花朵會非常安靜地貼牆生長，看上去就像黑色莖幹的紫色玫瑰。

　　 隨著菲莉絲的靠近，鋪在地面上矮小的籬笆一般的荊棘自動讓出一條路。
菲莉絲使用風翔術到達了頂層，果然，那幾個傢夥很有想法的打開了天窗，正在一邊吃著烤肉，一邊喝著麥酒，順便劈裡啪啦的玩著骰子。

　　 桌子邊上坐著的是辛迪加，塔娜。
以及尤密特斯，迦瑪飄在半空，也湊在旁邊，非常激動得大喊大叫，毫無一點學者的樣子。

　　 阿爾法似乎對這種事沒興趣，自顧自的在爐火邊端著盤子吃吃喝喝，塔克非常殷勤的伺候著，順便看著烤肉的壁爐，偶爾給那隻閃炎鳥投點肉渣——那小東西居然也是吃肉的。

　　 看到這些隻顧自己開心的傢夥，菲莉絲愈發的煩躁。
她故意把地闆踩得吱吱作響，徑直走到位於牆邊的魔法門，旋轉到了地下一層，然後鑽了進去，砰地關上門。

　　 不曾料到菲莉絲的如此舉動。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冷場。

　　 「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塞爾維斯擔憂地問。

　　 「你沒有跟著？
」迦瑪反問，一副「這就是你的問題了」的模樣。

　　 「因為阿爾法去了啊。
」塞爾維斯不滿地說。
他不過是為了給這兩個孩子創造點獨處的機會而已，誰知道怎麼回事？

　　 「你還真是放心！
」迦瑪白了他一眼，於是，幾個人都望著阿爾法。

　　 阿爾法無辜地擡起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

　　 塞爾維斯聞言頓時皺起眉頭。
無形的怒氣在他身邊擴散，迦瑪很自覺地閃到一邊。
和尤密特斯待在一塊。

　　 對於塞爾維斯的憤怒，阿爾法視若無睹。

　　 「嘿，等一下！
」辛迪加拿手在桌子上一撐，翻過桌面，靈巧地落地，「女人的事，你們怎麼不問問大爺我？
」

　　 塔娜面色不善瞪著他，辛迪加沖塔娜哈哈一笑，然後飛身竄到阿爾法邊上，神秘兮兮地說：「你不想知道她為什麼生氣嗎？
我有辦法！
」

　　 他看到了阿爾法眼眸中懷疑的目光。

　　 「哼。
打架我打不過你，這事兒大爺我可比你有經驗，怎麼樣。
聽我的保準有效，事成之後。
你得答應我那件事……」

　　 見辛迪加提到「那件事」時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塔克冷冷瞥了他一眼：「師傅，不可以相信他的話！
」

　　 塞爾維斯闆著臉，看著他們「密謀」著什麼，卻每一個字都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心頭火大。
迦瑪卻和尤密特斯擠在一起，那傢夥興緻盎然準備看戲。

　　 不料，阿爾法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成交。
」他說。

　　 辛迪加頓時喜出望外。

　　 其他人驚訝地望著阿爾法，不知道他到底答應了什麼。

　　 然後，便看到辛迪加格外殷勤取來一個大盤子，把一根豬腳，以及幾片培根烤麵包放了上去，同時將一杯麥酒遞給阿爾法。

　　 阿爾法從頭到尾都死死盯著他的動作，尤其當他動豬腳的時候，難得，這一次，阿爾法居然沒有護食。

　　 於是，迦瑪元素合成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崩壞，為了表現自己的驚訝程度，他甚至誇張地用手把下巴一拉，於是，整張嘴擴大了一倍！

　　 隻見辛迪加附耳在阿爾法邊上，以極低的聲音說了些什麼，就看到阿爾法連連點頭。

　　 幾個天階高手在場，卻一個字也聽不到，很顯然，阿爾法那小子用上了靈魂幹擾！

　　 他們到底在密謀什麼！
眾人的好奇心立馬被吊了起來。

　　 「好了，記住大爺的話！
」辛迪加得意洋洋地說著，拉開了魔法門，「現在，微笑……」

　　 阿爾法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然後一步踏入了門中。

　　 凝視著那魔法門中瞬間消失的身影，辛迪加興奮地握拳，做出一副成功者的模樣，直看得旁邊幾人更加納悶了。

　　 「你對師傅說了什麼？
」塔克寒聲問道。

　　 「小孩子你不懂。
」辛迪加洋洋得意地說著，逕自在椅子上坐下了。

　　 然後，他就看到塞爾維斯飄了過來，殺氣騰騰杵在他面前。

　　 「你想打架嗎？
」辛迪加囂張地說，「大爺我可不怕你。
」

　　 「想和我動手？
你再學幾年吧。
」塞爾維斯不屑地說。

　　 辛迪加哈哈大笑，摸起桌上的骰子樂滋滋地搖起來：「既然不打架，那麼我們繼續，繼續。
」

　　 「笨龍，不會又給那隻惡魔出了什麼餿點子吧？
」尤密特斯彷彿看出了什麼，笑眯眯地說。

　　 「嘿，笨龍也是你叫的？
什麼叫餿點子。
大爺我怎麼可能出餿點子？
要是事情辦砸了，那小子還不剝了我？
」辛迪加裝模作樣一抖，然後，故作神秘地說道，「放心吧，今晚一過，我保準讓那傢夥對我言聽計從！
」

　　 幾人聞言，同時搖頭，擺明瞭不信。

　　 ******

　　 地下一層，是菲莉絲和迦瑪研究阿萊朵的星族封印的地方。
而這裡最主要的試驗材料就是她自己，因為她身上流著星族的血。

　　 「如果能夠啟動你體內的血脈，那麼，不說能解除封印，至少。
進入那片地方應該是可行的。
」迦瑪是這麼跟她分析的，「正如在時間禁錮裡一樣。
」

　　 「但是能夠啟動這個無色封印的，也隻有星族的力量。
」菲莉絲感到頭大。
據她所知，目前能辦到這一點的，隻有梵。
可是梵不見了。

　　 「你應該也是可以的。
」迦瑪說，「隻要我們能想辦法匯出你的力量。
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

　　 然而，雖然他們身邊有精通靈魂之力的阿爾法。
有同樣是混血的半龍，以及同樣擁有一部分惡魔血脈的塔克，這幾天來，依舊沒有找到從菲莉絲體內引出星族力量的辦法。

　　 地闆上畫滿了各種圖案和公式，大陸地圖攤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標滿了座標，隻有禁忌與失落之地的座標全部集中在弗蘭德的一側，海亞這邊卻是一片空白。

　　 如果這幾天依舊找不到那個地方，就隻有冒險回弗蘭德了。

　　 菲莉絲緊鎖眉頭，發了瘋一般翻查著各種書籍。
雖然以前這項工作都是和迦瑪。
以及尤密特斯共同完成的，但是今晚的氣氛，她實在時感到很煩躁。

　　 她就不信了。
憑她自己就什麼都辦不到！

　　 她不知道把自己關在這裡多久，漆黑的煉金間無法判定時間。
最後，她竟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一覺醒來，桌子邊放著一盤熱騰騰的食物，其中最醒目的，就是香氣逼人的烤豬腳。

　　 「阿爾法？
」

　　 菲莉絲難以置信的從桌子上爬起來，羊毛鬥篷從背上滑落——這是什麼時候披在她身上的？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半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雖然作為一個生命魔法師，她可以通過魔法和冥想來補充體力以及提神，但依舊無法替代食物。

　　 而一想到食物，梵的話語突然出現在腦海，記得他和阿爾法交手時曾那麼說過：「飢餓的惡魔啊，你吃不了我……」

　　 阿爾法最終沒有吃他，因為梵是她的生父。

　　 聯繫起前後種種，菲莉絲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當時阿爾法離開她前去琪夢莎島，其實是發現了梵的存在，打算吃掉他嗎？
是因為梵是她的父親，他才放棄了攻擊？

　　 如此想來，似乎很多事就都說得通了，惡魔學上的記載並沒有錯，深淵的高級惡魔是以同類為食的，而阿爾法也不例外。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他豈不是幾個月來都沒有真正進食過？

　　 聯想到阿爾法在虛幻之戒中那飢餓的模樣，以及在馬利馬琪的驚人食量，菲莉絲的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他恐怕一直都是餓著的！

　　 阿爾法那個笨蛋為什麼都不告訴她？
如果真的需要捕食惡魔，她自然會為他想辦法，這並不是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啊。

　　 菲莉絲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內心深處泛起淡淡的酸澀。

　　 她拾起一片麵包，叼在嘴裡，然後重返頂層，卻隻看到迦瑪和塞爾維斯兩個在那裡耍。

　　 「阿爾法呢？
」她問。

　　 「隔壁。
」塞爾維斯指了指窗外。

　　 所謂的隔壁，就是來自於弗蘭德學院的二層宿舍樓，阿爾法和辛迪加目前都住在那裡。

　　 菲莉絲當即跳窗而出，身體被風元素托著，輕飄飄落到了屋頂，卻聽到一樓傳來辛迪加恨鐵不成鋼的大叫：「你放下就走了？
隻因為她在打盹？
噢，天哪，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浪費了！
」

　　 重重的關門聲傳來，然後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屋頂，兩人不由自主看向對方，就這麼四目相對。

　　 「菲莉絲？
」阿爾法有些意外。
由於這裡是相對安全的區域，為了節約靈魂能量的使用，他的感知範圍縮小了不少，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菲莉絲的到來。

　　 「啊。
」菲莉絲也有些措手不及，她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滿天星鬥卻沒有月亮，又是一個新月之夜，於是不由自主聳了聳肩，「今晚天氣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