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 因為愛情

　　 有多久，沒被人擅闖自己的空間了？
菲莉絲冒出一股無名火，歐米伽這傢夥，以為偷偷摸摸她就不會發現嗎？

　　 門被推開，一顆人模人樣的腦袋探了進來，卸去了先天護甲，任何一個高級惡魔都有一副好皮相。
隻是，明明被逮了個正著，偏偏，這傢夥卻能做出一副無辜者的模樣，一臉莫名瞅著菲莉絲：「我不可以在這裡嗎？
」

　　 呃嗯？
話說，作為擁有靈魂契約的使魔，隨時跟著主人算是天經地義的吧？

　　 菲莉絲皺著眉頭，卻又說不出趕他走的有力理由來，隻得無可奈何撇撇嘴：「算了，進來，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

　　 阿爾法進入室內，反手關上門，然後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目光卻落在了菲莉絲的右手上。
那隻手正以相當生硬的動作揉搓著小亞歷克的尾巴，小家夥顯然對母親的努力毫不買帳，一直露出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哀怨地瞅著她，那表情看起來泫然欲泣，偏偏一旦和菲莉絲那張彷彿誰欠了她多少錢似的臭臉相對，小傢夥便生生憋住淚水，看起來既委屈，又可憐，顯然，有些害怕這樣的菲莉絲。

　　 小亞歷克自然不知道菲莉絲的想法，男孩子嘛，當然不可以隨便哭，要哭也隻能哭給她看，絕對不可以當著外人哭。
而現在，在這隻新使魔面前，更要保持主人的子嗣的地位與尊嚴！

　　 呃，好吧，這算是一廂情願。
不過，見歐米伽一進門就盯著亞歷克看，菲莉絲心頭不快，當即護短地把兒子挪到身後，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坐在那，像個威嚴的主人一般，隨手從戒指裡摸出來一本書。
隨手一丟，完美地落入對方手裡。

　　 阿爾法愕然接到手中，一看，隻見書皮上赫然寫著「大陸通用語使魔教程――惡魔專用」。
他記得這本書，想當年，他在菲莉絲的那座煉金塔樓裡，就學過這本書，當然。
他記得，召喚師提供給使魔的基礎教材似乎還不遠隻這麼一本……

　　 正這麼想著，就見菲莉絲繼續在空間戒指裡翻找著，一本本書和筆記摸出來。
又丟回去，最終挑了幾本丟給他，居然是《基本社交禮儀》，《大陸編年史》，《空間魔法基礎》等等類似常識科普類的書籍，當然，最後，還有一本《馬利馬琪烤肉食譜》。

　　 呃，他記得。
當年的教材裡，似乎沒這本？
阿爾法禁不住拿起那本烤肉食譜，在掌中翻了翻，出版時間竟然就是這幾年，而發行王國居然是雲之國克勞斯……他禁不住擡起頭，望向菲莉絲。

　　 看到對方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菲莉絲露出個不痛不癢的輕笑：「那本食譜。
你要是沒興趣，就還給我好了。
」

　　 會給他這本書，算是個人的惡趣味嗎？
菲莉絲自己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錯了，烤肉食譜啊，當年專門讓馬利馬琪烤肉店首席大廚編寫的，還專門用了大陸通用語和惡魔語兩種語言，那是在她進入深淵的前幾個月決定編寫的書籍。
原本，她想給他一個驚喜的，誰知道召喚會失敗呢，誰知道她會一時頭腦發熱衝進深淵呢――那時候，這套書，還沒編好……呃。
似乎又想遠了……

　　 看著面前這個炎族的傢夥，她告訴自己，並不是所有的惡魔，都會對烤肉有興趣的，也許，她根本就不該把這本書拿出來，她在幻想什麼嗎？
她早該過了幻想的年齡了吧？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對方似乎對那本書頗有興趣。

　　 「不……」一聽要把書換回去，阿爾法趕緊把那本食譜收起來，和所有的書摞在一起，抱在身上。

　　 那本書，本來就是要給他的吧？
那麼，他收下這本書，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他才不要還回去！

　　 隻是，他會接近這個佈有靈魂結界的房間，原本隻是想要稍稍看她一眼，如果可以說上話就更好了，可現在，他卻有一種逃離的欲望――如此近距離和她在一起，卻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剛剛準備站起來，卻被打斷。

　　 「想去哪兒？
坐下！
」菲莉絲見他想走，不滿道，「自己送上門來，哪能輕易讓你跑掉？
這些書，都得認真學，我會考你的！
哼，如果學得不好，自然是要罰的――當然，如果你無法接受，那麼……」

　　 菲莉絲突然笑起來：「你隨時可以提出解除契約哦。
」

　　 阿爾法隻得重新坐下，卻埋著頭，不敢再看她。

　　 頑強的傢夥，既不解除契約，也不爭取，隻是這樣任你擺佈，菲莉絲覺得自己都快找不到發火的理由了。
她看著自己的新使魔，這樣的性格最讓人沒招，她討厭這種一拳砸到棉花裡的軟綿綿感覺。

　　 亞歷克不安分地爬上她的肩膀，把頭鑽進她的頭髮裡，偷窺面前的使魔，菲莉絲趕緊一把把小傢夥按下去。

　　 她琢磨了一會兒，重新開口：「好吧，既然你決定跟著我了，那麼，我有幾個問題必須搞清楚，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是，這無疑會增加我對你的討厭程度，明白？
」

　　 對方擡起頭，有些難以置信看著她：「你討厭我？
」

　　 當然，這不明擺著嗎？
菲莉絲幾乎衝口而出，可是，在看到對方那很無辜，很受傷的表情時，她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抱著胳膊，做出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說道：「第一個問題，你們，襲擊瓦卡奇洛城的目的是什麼？
」

　　 阿爾法眨巴著眼睛，沒想到，菲莉絲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

　　 「不知道……」他搖頭，惡魔新兵接到的任務隻是殺光城裡所有的人，不留活口，金焰魔王貝爾辛克根本不會把自己的算盤告訴給這些下層的士兵。

　　 「討厭度加十。
」菲莉絲毫不留情地說。

　　 他微微一愣，這算是激將法嗎？
真像她的作風。

　　 「呃……我們隻是被要求殺掉城裡所有人，作為食物……」他乖乖答道。

　　 「再加十分！
」菲莉絲顯得很沒耐心。

　　 「……貝爾辛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他真的不想再被增加討厭度了。

　　 菲莉絲頓時笑了：「這就對了嘛，你明明知道這麼多，卻故意隱瞞，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

　　 阿爾法嘆氣。
雖然明知自己被算計了，但是，他，面對她，根本無法冷靜。
一年半，隻為了能與她在一起，可現在，兩人卻隻能以這種狀態談話。
叫他如何能冷靜？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阿爾法又一次垂下了頭，而這看在菲莉絲眼裡，無疑是心虛的表現。

　　 「算了。
這個問題到此結束，我估計你也不知道你們的王在找什麼……貝爾辛克，是叫這個名字？
」她在深淵待了那麼久，魔王級惡魔遇到好幾個，但金焰魔王的名字卻是第一次聽說，看來這個歐米伽，對深淵的事知道的還挺多。

　　 點頭。

　　 「好了，不為難你了，現在是第二個問題：你是炎族吧？
最擅長的招數是什麼？
啊。
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我會繼續加討厭度的，嗯！
」菲莉絲不客氣地說，見多了惡魔的奸詐，她已經不可能像當初對阿爾法那樣一點點建立信任了，她也不會再那麼做，因為對她來說。
阿爾法隻有一個，而且是唯一的，沒人可以取代他。

　　 「黑焰炎族，武器是炎鞭。
」阿爾法回答，他擡起頭看著菲莉絲，期待著她能從炎鞭上面想起什麼。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菲莉絲卻興趣缺缺地說道：「好吧，這次算你過關了……不過。
炎鞭，算是黑焰炎族的大眾武器嗎……」

　　 她記得，某個黑焰魔王的靈魂兵器，也是叫炎鞭的。

　　 大眾武器？
還真是個令人糾結的解釋。
提醒失敗，阿爾法感到一陣挫敗。

　　 「第三個問題。
」既然這隻惡魔被撬開了口，那麼就該趁熱打鐵。
於是菲莉絲緊接著問道，「你是怎麼看到那道牆後面的巨大骨頭的？
那到底是什麼？
」

　　 「不知道……」阿爾法搖頭，作為一個嶄新的靈魂體，很多能量的運作他也是跟著感覺走，要問他是怎麼辦到的，他也說不清楚。
至於那些骨頭是什麼，這還真不好說，畢竟，如果那來自於魔王級惡魔，那豈不是和這裡的位面壁壘相矛盾嗎？
但倘若不是惡魔，那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人型生物有如此巨大的骨骼？

　　 他真不知道。

　　 菲莉絲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一點點表情，最後，她放鬆下來：「算了，就當你沒騙我吧，現在，權力交換，你也可以問我三個問題，當然，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

　　 阿爾法詫異地擡起頭，看著她：「那麼，我問了？
」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問，但是他知道，很多事，現在沒法問出口。

　　 「第一個問題……你在那座城做什麼？
」

　　 「捉使魔……」菲莉絲不假思索地回答，這本來就是表面上的理由。
可這答案，聽到阿爾法耳朵裡，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捉使魔？
菲莉絲想捉一隻高級惡魔做使魔？
也就是說，如果他沒有遇到她，她很可能和別的惡魔簽訂靈魂契約？

　　 「為什麼……」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憤怒。

　　 菲莉絲被嚇了一跳，這傢夥怎麼回事，情緒居然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了？

　　 「什麼為什麼？
」她納悶地反問。

　　 「為什麼想要捉使魔？
」阿爾法擡起臉來，直視著她的雙眼。

　　 菲莉絲瞬間被那對眼瞳中複雜的情緒所捕獲――好奇怪，太奇怪了，簡直像不小心觸及了對方的逆鱗一般，此刻的歐米伽，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不僅如此，整個房間裡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可是，卻並非靈魂波動，這隻是純粹的憤怒嗎？
他在生什麼氣？

　　 直覺告訴她，如果這個問題答錯了，後果會很嚴重，這絕非玩笑！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嗎？
」菲莉絲謹慎地問。

　　 壓迫感突然消失，彷彿錯覺一般，但對方卻依舊點了點頭。

　　 「捉使魔隻是幌子……」菲莉絲決定說實話，「事實上，我是去找一樣東西，大概。
和貝爾辛克在找的是同一樣東西……」

　　 「復活石闆……」阿爾法接口，他親眼見到菲莉絲從那位聖劍主教休格爾的手裡拿到了那塊復活石闆，隻是，在他的印象中，那三塊石闆應該都在菲莉絲手裡才對――他們分開後又發生了什麼嗎？
隻是，菲莉絲為什麼要找復活石闆？
她似乎想集齊它們，原則上，那三塊石闆分開來會更安全吧？

　　 「你知道復活石闆？
」菲莉絲感到詫異。
這隻惡魔，到底知道多少事？

　　 「你找石闆做什麼？
你也有要復活的人？
」隱約間，阿爾法已經猜到她的目的，但是。
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不料，菲莉絲的臉色又變的難看起來：「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以後也不許再問。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

　　 被下逐客令了，他似乎傷害到她了？
阿爾法默默站起來，沒再說什麼，隻是把那些書本小心地抱在懷裡，他還不是很習慣用這種身體來攜帶如此多的重物。
若是露出馬腳就不太妙了……臨出門前，他又扭轉頭，看了眼表情陰沉的菲莉絲。

　　 「揉尾巴的時候，要捏最細的地方……影族都喜歡那個位置。
」阿爾法突然說道，他沒忘記菲莉絲逗弄兒子時那不得要領的動作。

　　 菲莉絲果然又一次看向他，然後，手已經現學現賣摸上了亞歷克的尾巴。
這一次，小傢夥很快便樂滋滋在毯子上打起滾來。

　　 「如果氣溫能再高點，他會更有精神，這裡還是偏冷了些。
」阿爾法補充。

　　 嗯嗯？
還不夠熱乎嗎？
也許，需要再加一個晶火爐？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
」菲莉絲追問。

　　 「別讓他睡太多，否則，會變笨的。
」

　　 「呃……」不是吧？

　　 「靈魂吃太多，會使身體和靈魂不協調的。
」阿爾法琢磨著。
這小子，似乎靈魂能量成長太快了，與身體成長完全不成比例，要知道，靈魂固然是力量之源，可是。
光吃這東西，根本不長個兒啊。

　　 「那該吃什麼？
」菲莉絲問道，塞恩那傢夥不是說，炎族隻要吃火就好了？
可她兒子是半個影族啊，吃火顯然是不靠譜的，總不能去吃影子吧？

　　 「肉食。
」阿爾法說道，「肉食就可以了。
」

　　 肉食？
這麼簡單？
那該死的影族長老怎麼沒說過？
菲莉絲突然發現，她的使魔似乎就沒幾個靠得住的；呃，話說回來，她憑什麼就相信眼前這個說的就管用？
可是，為什麼她就是想相信他呢？
難道是因為他知道怎麼玩小亞歷克的尾巴？

　　 這什麼爛理由啊！

　　 「謝謝！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菲莉絲琢磨著，自己該開開葷了，似乎很久沒開過火了。

　　 隻要一提到孩子的事，菲莉絲就格外上心，看著這樣的她，和孩子在一起，阿爾法隻覺得腳下彷彿生了根，原本打算離開的自己，居然挪不開步伐了。

　　 「還有事嗎？
」菲莉絲看著這傢夥都走到門口了，卻又站在那裡了，有些詫異。
不過，好歹人家給了不少建議，她的態度也好了很多，也許，家裡多這麼一隻惡魔也不壞。

　　 「呃……孩子，叫什麼名字？
」阿爾法終於問出來了。

　　 菲莉絲一陣愕然，沒想到，對方會問這麼個問題。

　　 「我記得，你的三個問題已經問完了。
」菲莉絲露出一副可恨的嘴臉，故意說道。

　　 「哦……」他忘了，在這裡，對於菲莉絲來說，他隻是個陌生的惡魔而已。
有些失望的扭頭，打算離開，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亞歷克。
」菲莉絲緩緩說道，「孩子的名字，亞歷克。
」

　　 腳下一頓，阿爾法隻覺得心跳個不停，明明，這個身體裡根本都沒心臟，這是來自於本體的感覺嗎？
亞歷克啊，是他的兒子吧？
果然，她從未忘記他！

　　 背對著菲莉絲的臉不由自主扯開嘴角，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身後是根本就沒有認出他的菲莉絲，樓下是視他為敵人的樹精靈，可是他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近千年的歲月，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後裔，而且還是她為他所生的，天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高級惡魔明明是很難孕育子嗣的，是因為混血嗎？

　　 可是奇怪的是，向來以血脈而自傲的他，竟然一點也不排斥這混血，充溢內心的，隻有滿滿的喜悅！

　　 菲莉絲愕然看著對方逃跑般的背影，她說什麼了嗎？
隻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啊……哪怕，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小寶貝，菲莉絲自語道：「你喜歡那傢夥嗎？
」

　　 「呀！
」小傢夥手舞足蹈，燦爛地笑著。

　　 「我，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他……」菲莉絲若有所思的回想著歐米伽的一舉一動，明明是初次相見，為什麼，卻好像認識很久了呢？
還有那莫名其妙的信任和親切感……

　　 是因為，太想「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