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四個人八隻眼（一更）

　　聽著這話，所有人都怔了怔，一時反應不過來“大姐夫”是誰，畢竟他們兩家是仇人，誰叫得這般親密。

　　眾人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葉棠采的夫婿——褚雲攀。

　　“是……姓褚的嗎？
”小廝聽著這話，怯怯地開口，“褚家三爺，褚雲攀吧？
”

　　“娘，大姐夫是不是叫這名字？
”葉榮傻頭傻腦地問。

　　“是啊！
”孫氏瞪了他一眼，大姐夫大姐夫的，叫這麽親呢幹啥？

　　葉梨采不由緊捏著帕子，張博元皺著眉，冷冷的目光望過來。
不會中了吧？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也不可以！

　　“中了！
”小廝卻說出所有人都不期待的兩個字。

　　張博元臉色一變，葉梨采小臉鐵青，手緊緊地捂著肚子，隻覺得肚子一陣陣的抽著疼。

　　“怎可能中了？
你沒看錯吧？
”孫氏猛地跳了起來。

　　“沒有看錯。
”小廝又放出剛才一樣的話，“咱們四個人八隻眼，怎麽會看錯……而且……這麽顯眼……”

　　張宏和孟氏臉色不太好，兩家因著搶婚換婚之事一直在暗暗較勁。
張博元落榜，自然希望褚雲攀也不中。

　　張博元俊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口堵著一口氣，緊鎖著眉頭。

　　張宏心裡不是滋味，但還是笑了笑：“哎呀，想不到……那褚家小子……他好像比博元要小幾年吧！
運氣居然這麽好！
哈哈哈！
”

　　“是啊是啊！
這麽厲害！
呵呵呵。
”孟氏心裡憋著，糾結，呵呵一笑，裝作大度地說誇讚一句，話鋒一轉，又道：“那孩子中第幾了？
勉強擠進去，明天殿試若是同進士的話……不如不中，還不如下次再考個好成績實在。
”語氣居然還帶著幾分同情。

　　小廝臉色一變，想著再拖也得說，最後視死如歸地道：“褚三爺……他中會元了！
拿了第一！
”

　　“咣”地一聲，張家人被“會員”“第一”幾個字砸得頭暈目眩，七葷八宰的。

　　孟氏和張宏噎得作不了聲，臉部肌肉微抖。

　　“你、你說什麽……會元？
”張博元瞬間隻覺得電閃雷鳴，渾身直顫抖，急急地上前兩步，“你們看錯了吧？
”

　　小廝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說事不過三啊！
這句話，是真的問第四遍了！
示死如歸道：“我們四個人八隻眼……”

　　張博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怎麽可能，那個破落戶家的庶子……”孫氏聲音尖厲。

　　當初與葉梨采訂親，她們嫌棄得什麽似的，死活看不上，死活不願意，各種想辦法把他甩了。
最後終於甩了，甩給了葉棠采。
結果，他中會元了！
會元啊！
那是會試第一！

　　葉承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葉榮一臉懵然地坐在一邊摳著鼻屎。

　　“啊——”突然，一聲尖叫，卻是葉梨采發出來的。

　　眾人一驚，望向她，隻見葉梨采捂著肚子，一臉疼苦之色：“我……我肚子好疼……嗚嗚嗚……”

　　接著嘩啦啦的，眾人聽到水聲，然後看到葉梨采腳邊一地的水。

　　“這……要生了吧！
”孟氏驚叫一聲，“快快，把大奶奶擡進去。
”

　　婆子們嚇得七手八腳地把葉梨采擡著下去。

　　“梨姐兒，不用怕的，一定會生個大胖小子的。
”孫氏一邊追著她一邊說。

　　眾人呼啦啦地跟著葉梨采的腳步，就連張曼曼也跟著下去了，但作為丈夫的張博元，卻呆呆地站在廳裡，整張臉陰沉而不甘，眼裡滿滿都是憤懣。

　　而松花巷，此時也一片愁雲慘霧。

　　葉承德、殷婷娘、許瑞坐在庭院的一張石桌旁，葉鶴文背著手，站在那裡。

　　“你、你看清楚了嗎？
”葉鶴文回過頭，看著眼前的劉二，老臉皺成了一團。

　　劉二擰著眉，怯怯的樣子：“看清楚了，真的沒有二公子的名字。
”

　　葉鶴文唉了一聲，拂手坐在石凳椅上，臉上滿滿都是失望之色。

　　葉承德和殷婷娘見他失望，心裡微微擰起來。
擡頭，隻見許瑞一張斯文清秀的臉繃得緊緊的，臉色煞白。

　　“砰砰砰——”這時，外頭響起一陣急促拍門聲。
“瑞弟！
婷姨，你們開門呀！
怎麽關起門來呢？
”

　　卻是葉筠來了。

　　他知道今天放榜，所以一大早就趕到了靖隆街那邊看榜，人擠人的，而且他找不到許瑞的名字，不甘心地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定真的找不到，這才失望地跑來松花巷報信。

　　一路往回趕，一路想著如何安慰許瑞。

　　葉鶴文聽得葉筠來了，臉色變了變：“這孽障來了……”站起來想躲，但最後，卻是一撩袍子，重新坐了下來：“去開門吧！
”

　　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這幾天就認回許瑞，遲早要知道的，倒也不怕葉筠看到他。

　　陳媽哎了一聲，跑過去開門。

　　“瑞弟——”葉筠一邊叫喚著一邊衝進來，當看到葉鶴文和葉承德、殷婷娘母子坐在庭院的柳樹下，便驚了驚：“祖父……你……”

　　“筠哥兒來了。
”殷婷娘笑了笑，忙起身招呼他過來，“這邊坐。
”

　　“祖父……”葉筠看到葉鶴文便兩股戰戰的，跑還來不及。
怯怯地看了葉鶴文一眼。

　　“還不快過來坐，難道要你爹和弟弟請你不行？
”葉鶴文不冷不熱地說。

　　葉筠見葉鶴文不罵他，也沒有瞪他，而且……這語氣，莫非，祖父已經接納瑞弟和婷姨了？

　　葉筠見殷婷娘臉上雖然憂愁，但卻帶著笑容，許瑞神情有些不甘地坐在那，但卻沒有對祖父的懼怕。

　　顯然祖父是接受他們了。

　　葉筠一陣陣的欣喜，覺得都是自己的功勞，連忙上前。
但想到許瑞考不中，便歎了一聲：“瑞弟不要傷心。
”

　　許瑞聽他這樣說，心裡膈應得慌。

　　“但是……當時明明說考得很好的，怎麽就不中呢？
”葉筠語氣裡滿滿都是憤恨。

　　這話一出，許瑞那臉色更難看了。
若說當時他考不好，倒可以說他不夠努力。
偏他是考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

　　“胡說啥！
”葉鶴文瞪了他一眼，連忙安慰許瑞：“下次再考啦！
當年，祖父我也是考了好幾次才中的。
哪來這麽多年輕進士，年輕狀元探花的，那不過是戲文才有的事情。
”

　　許瑞青著臉，“嗯”了一聲，放在膝上的手緊緊地握著。

　　其實，在此之前，他也沒想過一次就中進士，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一次又一次地碰壁。
便對此次會試尤其看重。

　　想起葉棠采那嘲諷卻美豔的眼神，想到她輕慢的嬌媚笑容，盛世芳華一般除除綻放，便激起了他的傲氣與決心。

　　上次他還在她面前誇下了海口，結果一次又一次地被打臉！
現在落榜，她不知會如何嘲諷自己。

　　想到這，許瑞心裡暗恨。

　　但很快，他就深呼吸。

　　自己，不能這樣！
如果自己放不下，那這一輩子就完了。
所以，不要想著別的人嘲諷。
以後，要更專心苦讀。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對了，博元中了沒有？
”葉鶴文關心道。

　　對於張博元，他心情很複雜。
如果沒有許瑞這個孫子，他也盼張博元中貢士，這樣他也跟著一起沾光。

　　但現在他有了許瑞，就不想張博元中。
現在他的孫子又落了榜，更不想看到張讚這老對頭的孫子中，沒得又被張讚給壓一頭。

　　“沒有。
”劉二搖了搖頭。

　　葉鶴文低哼一聲，笑了，回頭對許瑞道：“瞧瞧，別人一樣不中。
哪有這麽輕易的，所以啊，你沉下心來，不要想太多。
三年後再戰。
”

　　劉二看著他們互相鼓勵的模樣，有種兩股戰戰之感，唇張了張，卻不知說好還是不說。

　　殷婷娘柔柔地說：“對了，聽說棠姐兒那夫婿也下場了。
”

　　“提她幹嘛？
”葉鶴文冷哼一聲。
他最煩這個孫女了，愛鬧騰，愛挑事兒，攪家精！

　　葉筠聽到葉棠采也皺起了眉頭，心裡滿滿都是厭惡，不孝、惡毒還膚淺，冷冷道：“就她這人品，怎麽可能中。
”

　　殷婷娘眼裡閃過笑意。
自葉筠進來，她就留意到葉筠的神色了。

　　他一昧的安慰許瑞，而且以他那脾性，若葉棠采的丈夫中了，他那臉色不知會多不滋味和糾結了，哪像現在般坦蕩蕩。

　　她心思何等玲瓏，早猜到結果，卻偏提這個。

　　“原本我是準備了一份禮的……想著他若中貢士，明天再中進士，就讓承德和筠哥兒送去，怎麽也是女兒和妹妹……”

　　“婷姨，你別忙。
”葉筠卻打斷了她，“就算你真是送過去，你的一翻好意也會被糟蹋。
到時她不但會把你的禮扔出去，還會辱罵你一頓。
而且他跟本就沒中！
”

　　聽得這個實話，殷婷娘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眼裡的嘲諷。

　　許瑞卻是松了一口氣，那個庶子也不中！

　　劉二嘴角一抽，他真想知道，大公子的眼睛是怎麽長的！

　　明明中了好不！
而且還在這麽顯眼的位置，他居然看、不、見！

　　是不是瞎？
對頭，他就是個瞎的。

　　“劉二，你在幹啥？
我臉上長花了嗎？
這樣看著我？
”葉筠嘿嘿笑著摸著自己的臉。

　　“劉二，你自回來就神情古古怪怪的，幹啥呢？
”葉鶴文滿臉不悅。
本來孫子不中，他就心情不好，這劉二還奇奇怪怪的，實在叫人煩心。

　　劉二見此，也不敢隱瞞，他一臉為難：“大公子，我不知你是怎麽看的。
你看大姑爺不中，我卻看到他中了。
”

　　“什麽？
”葉鶴文一驚。

　　葉承德、殷婷娘和許瑞臉色一變。

　　“你胡說啥呢？
我怎麽看不到。
”葉筠卻不以為意了，“定是你看錯了。
”

　　“你才看錯了。
”劉二皺著眉頭，“那麽顯眼，第一啊，會元啊！
你是不是瞎？
”

　　“什麽？
臥糙！
我那妹夫名字難道叫褚雲攀嗎？
”葉筠驚了。

　　然後葉鶴文、葉承德和殷婷娘母子也驚了，擦，這貨居然連妹夫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是人嗎？
是嗎？
不，他不是！

　　“會、會元？
”葉鶴文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他自己參加過足足四次會試，自然知道，中貢士，有多難，那中會元，簡直是難上加難，簡直難如登天！

　　但現在，居然有人中了。

　　當然，每一屆都有人中會元，但這居然是自己熟悉的人，不是一般的熟悉，那是他的孫女婿。
而且還是最膈應、最反感，最瞧不上眼的那一個。

　　葉鶴文整個人都呆住了。

　　葉承德眼裡閃過一抹陰狠和怨毒，怎麽讓這窩子的惡毒東西中了會元。

　　“不，不可能。
”許瑞臉色發白地站了起來，然後猛地衝了出去。

　　“瑞兒。
”葉鶴文也坐不住了，想要去證實會員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他那個倒黴催的孫女婿。

　　然後借著追許瑞，急急地奔了出去。

　　許瑞心裡全都是憤滿。

　　那個女人，說他鄉野出生，是土包子，是拖油瓶，是外室之子。

　　但他也嘲諷她，就算是侯門嫡長女又如何，嫁的卻是破落戶的庶子，憑什麽在他面前囂張？
憑什麽瞧不起他？

　　但現在……

　　許瑞滿滿都是不甘，一口氣跑出了松花巷。

　　這時，榜單也貼到這邊來了，東大街也是主街，榜單貼在一家酒樓的外牆上，人擠人的往前湊著。

　　許瑞衝過去，猛地擠開所有人，當看到榜單了第一會元寫的真是褚雲攀的名字時，許瑞臉色變幻。

　　原本的憤懣，在這一刻卻平靜了下來，變成陰冷。

　　“哎呀，這……”葉鶴文也不顧身份地擠進來，當看到真的是自己的孫女婿，葉鶴文心裡的感覺很古怪。

　　一時瞧不得自己最討厭的孫女得勢，一時又有些小激動，那到底是他的孫女婿啊！

　　想著，心裡又一陣陣的酸溜溜的遺憾，那怎麽是孫女婿，而不是他的孫子呢！
唉！

　　許瑞看過之後，就垂著蔫頭蔫腦地往回走。

　　葉鶴文卻舍不得走，在榜單上盯了一陣又一陣，好像不盯著，會跑掉一樣。

　　許瑞回到永存居，葉筠皺著眉說：“真是不長眼啊，怎麽偏偏是她的夫婿中了呢？
現在她不知如何得瑟了！
那尾巴豈不是翹上天了？
”

　　“大哥，咱們不是那種容不得人的。
”許瑞臉色蒼白地笑了笑。

　　“對啊……”殷婷娘勉強地笑了笑，垂下頭來，不說話了。

　　“你們倒是大方，但妹妹以前就欺負婷姨和瑞弟來著，還把爹弄進牢裡，現在她丈夫中了會元，明天殿試，最次也得是個進士了，她還不使勁作，不知會如何逼害婷姨和瑞弟呢！
”葉筠一邊說著一邊皺起了眉。

　　而且，到時不止妹妹會作，連娘也會作……想想，他就覺得丟臉。
但他到底是娘的兒子，倒不好說她的不是。

　　“瑞弟，你……唉……”葉筠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沒事，我好得很。
”許瑞呵呵地點頭，“我明天還要去看看妹夫能拿個什麽名次，說不定還能看到他遊街呢，呵呵。
”

　　這一個坎，難道他過不了嗎？
這種事情和打擊，難道他接受不了嗎？
不，他偏偏要面對。
越是不想面對的東西，才越要面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成長的動力。

　　“瑞兒這話就對了，今年是他，明年就是你。
”葉鶴文一邊走進來一邊說。

　　他走到石桌旁，卻沒有落座，有些坐立難安的模樣，又安慰了兩句，才說：“已經出來很久了，家裡還有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

　　“那我送一送祖父。
”許瑞站起來。

　　“不用送啦，你好好休息吧。
”葉鶴文說著，便帶著劉二出了門。

　　葉筠見狀，又安慰了兩句，但他到底不太懂得說安慰的話，這時讓他自己安靜一下倒是好，於是也告辭了。

　　定國伯府——

　　葉棠采這個時候收帖子已經收到手軟了。

　　縱然中了會元，得了多好的名次，家裡也不會大排宴席慶賀，也不會有人此時上門。
因為明天就是殿試，就怕一堆人上門慶賀影響了明天的殿試，就算真要慶賀，也得殿試和瓊林宴之後。

　　但各家各戶都會派人送帖子來說祝賀的話。

　　“這是秋家的賀帖，這是溫家的賀帖，這是莊國侯府的賀帖。
呃，這賴家是哪一家呀？
”秋桔在穹明軒裡，得意洋洋地數著各式賀帖。

　　“哦，好像是吳七姑娘嫁的夫家吧，現在她不是賴二奶奶麽？
”惠然道。
“好像去年六月成的親。
”

　　秋桔低哼一聲：“以前跟咱們姑娘多好呀，自從姑娘嫁進了褚家，就沒聯系過，就連去年成親都不請姑娘，現在三爺中會元了，就巴巴地送賀帖來，咱們差她這一份？
”

　　“行啦，你別磨嘰了，咱們快把帖子都回了吧！
”惠然沒好氣道。

　　這是褚伯爺的小廝大福走進院子，站在屋子門前道：“惠然妹子，老爺在金玉樓訂了座席，你們快給靖安侯府知會一聲，明天一起看遊街。
”

　　以往家裡都不看天子門生遊街的，但今年不一樣啊，自家兒子要參加殿試，又是會元，很大可能便有機會遊街，自然要看。

　　秋桔帖子也不寫了，立刻坐車回去通知溫氏等人。

　　(本章完)